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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元素在香水業(yè)中行之有年,但如何調制一款真正讓東方人產生文化認可的香水,還處在課題研究階段。
早在上世紀70年代,東方文化便開始影響現代香水的設計。讓·巴杜(Jean Patou)“1000”的香水瓶設計來自中式鼻煙壺;圣羅蘭的“鴉片”香水瓶造型,則來自古代日本武士隨身攜帶的藥盒印籠。此后數十年,東方文化一直是香水產業(yè)的靈感來源之一,且突破了造型設計的局限,西方調香師也因而熱衷對東方文化的探尋與演繹。嬌蘭的前任調香師Roja Dove,今年年初也發(fā)布了一款最新的中國香水“女媧”,這款只在英國哈羅德百貨(Harrods)銷售的香水有著茴香和蠟菊的香氣,與中國人的中國,并沒有太多關系。
香水中甚至有一個香型的大類,稱為“東方香調”(oriental),可見東方文化在香水中的重要性。但此“東方”指中東、印度一帶。這些國家自古盛產香料,在辛香、檀香,尤其樹脂、香脂類的香料使用上,有著源遠流長的文化。于是,香水業(yè)把運用到大量起源于該地香料的香水,稱為“東方香”。東方香大多濃郁醇厚,讓人聯想起濃墨重彩的阿拉伯風情。
沉香木
伴隨著中東市場在奢侈品世界的話語權,沉香木(oud wood)正在全球香水行業(yè)風靡。概因沉香正是中東市場備受歡迎的香材,天然沉香油氣味豐富而厚重,是帶有動物氣息的木香,同時伴隨些許樹脂香氣。但調香師并不滿足于沉香本身的豐富層次,他們以沉香為主題,發(fā)揮出不同的風格,或摩登或神秘,或華麗或妖嬈。
成為潮流的好處之一,便是讓沉香這種昂貴的香材,開始出現在商業(yè)品牌中。除了昂貴的沙龍香水,如今價格適中的商業(yè)香水中也有了沉香。香港連卡佛的Creed香氛店里,便有一款“皇室沉香”(Royal Oud),這里的沉香伴隨干燥雪松與辛辣胡椒,屬于硬朗派;華倫天奴去年推出的Valentina Oud Assoluto則屬于皮革氣息十足的暗黑派沉香。
淡雅的桂花到了西方調香師手里,全然不是李清照詞中“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的那簇桂花。
然而,在中東之外,還有一個“東方”也在成為香水業(yè)的主力軍,那便是西方概念中的“遠東”,即今天的東亞。
中國和日本等東亞國家對香水業(yè)的影響更多在于文化層面。漢茶、桂花、竹子等植物已經出現在不少香水中;甚至禪宗、漆木屏風、牡丹亭、龍王這些概念,也曾被調香師作為靈感來源。不過,傳統調香師用于詮釋東亞文化的氣味,與東亞消費者的嗅覺認知與審美之間,依舊處于“磨合期”。
茶香
例如中國人非常熟悉的“茶香”,在傳統香水中大多以“香檸檬為主的柑橘搭配植物青香”來體現,這一香氣架構,其實更符合伯爵茶等西方茶。對于淡雅的桂花,西方調香師的鑒賞角度與中國人也儼然不同,他們或是突顯花香特質,以白花相襯,做得繽紛馥郁;或是捕捉到桂花香氣中的內酯成分,用桃子杏子等氣息去體現,做成甜美果香。全然不是李清照詞中“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的那簇桂花。
服裝品牌ShanghaiTang的“玉龍雪山”(Jade Dragon)香水,則是不錯的對“有東方文化氣質的香水”嘗試:充滿植物氣息的柑橘與羅勒,溫暖沉穩(wěn)的雪松與琥珀,分別象征著祥和的“玉”與具有力量的“龍”。還有上海家化的雙妹“夜上海”香水,采用復古的素心蘭香調,復刻30年代東方名媛的典雅氣質。法國沙龍香水品牌By Kilian的“亞洲神話”系列,則借用了更古老的傳說,從《桃花源記》到宣紙上的水墨畫,算得上是更為大膽卻細膩的創(chuàng)作。
東亞消費者對“水”香的喜好,以至許多銷售員常常用“聞起來像沐浴后的自然體香”來向他們推銷香水。
但一直到最近,香水業(yè)才有了“裸香”一詞,它代表了東亞人熱愛的那種湊近了才能聞到的淡淡的香味,與沉香幾乎是截然相反,卻因為巨大的東亞市場而有望成為香水業(yè)的下一個寶藏。
東亞消費者對香水的了解與接觸雖然晚,但也形成了獨特的審美觀。以中國為例,儒家思想講究內斂、含蓄、秀雅,這形成了中國市場斯文淡雅的嗅覺審美傾向。在購買香水時,消費者甚至會把“是否會對旁人造成干擾”、“是否適合商務場合”等的重要性等同于“是否彰顯出自我個性”。
這種獨特的審美就要求香水產業(yè)不再一味地生產“性感”、“濃烈”和“甜膩”的香水,而是兼顧不同文化背景的消費者所需。在東亞市場上大獲成功的香水中,最著名的是具有日本血統的三宅一生與高田賢三。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作為水生花香調的開創(chuàng)者,問世至今,在知名度與銷量上一直名列東亞市場前茅;高田賢三的“水之戀”女士香水更以睡蓮為主角,營造出純潔清澈的淡雅水香。對應的男士香水“風之戀”,同樣以清澈水香為主調,是許多男性消費者入門香水首選。
觀察市場上其他的熱門香水,不難發(fā)現東亞消費者對“水”香的喜好標準。大衛(wèi)杜夫“冷水”、阿瑪尼“寄情水”甚至是迪奧1966年問世的“清新之水”(Dior Eau Sauvage)一直是中國男士香水銷量榜的前幾名,可見中國男性在香水選擇上的謹慎和低調。這種對清新自然淡香水的熱愛,以至許多銷售員常常用“聞起來像沐浴后的自然體香”來向他們推銷香水。
而在中國女士香水的銷售榜上,除了常年位居第一的“香奈兒五號”之外,則是香奈兒“邂逅綠色氣息”、雅頓“綠茶”和馬克·雅各布“小雛菊”等。相對香水界最常用的“性感火辣”、“張揚自我”等廣告宣稱,中國女性更偏愛詩意淡雅的概念,并認為若隱若現的暗香,才是優(yōu)雅得體的表現。愛馬仕的花園系列,正是以高品質的用料,中性簡約、自然清新的風格,在中國市場上取得良好的銷量,成為許多消費者在商務場合的首選。
如何把抽象的文化元素用具象的氣味演繹并被主觀的嗅覺所接受?這或許是一個跨藝術領域的課題,因此也更需要以西方面孔為主體的調香師對東亞文化有更深入的了解,把東亞的古老文化嗅覺化。
專訪Roja Dove
Roja Dove高級定制香水店創(chuàng)始人,前嬌蘭調香師,英國創(chuàng)意文化大使
Roja Dove在他的“香水圣殿”中
香水和中國之間的聯系仍十分微弱
《新周刊》:你是如何想到調配香水“女媧”的?又是如何理解這個中國神話人物的?
Dove:作為一個西方人,要想理解和探索中國古代神話并不容易,因為中國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基于象征主義。我對《易經》的主旨就非常感興趣,陰陽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竟能共同作用,組合成更強大的力量。我對龍和鳳也非常著迷,這兩種生物分別從火與水中誕生,卻能和諧結合。這啟發(fā)了我將龍的男子氣概和鳳的女性特質融合進一款中性的香水中的靈感。完成調配之后,我便開始思考這款香水的名字。找到一個能將文化與創(chuàng)意融合在一起的香水名對我而言十分重要,我的調查研究將我引向了女媧。根據中國古代傳說,女媧賜予花朵怡人的香氣,賦予人類豐富的文化。這一切就好似我注定要發(fā)現她的故事一般。
《新周刊》:你覺得你創(chuàng)造的這位“女媧”與現代東方有聯系嗎?它會更吸引來自這一文化的東方人還是對東方文化有興趣的西方人?
Dove:我們需要牢記的是,我們并不是在用鼻子感受氣味,而是大腦中最基本的部分——小腦。我們對氣味的反應并非與生俱來,它與記憶或生活中某個特定時間發(fā)生的事件息息相關。這就是為什么嗅覺是所有感官中最為私密的。無論是西方或是東方的消費者,它們對女媧香水的闡釋都與各自的記憶相關,是因人而異的。雖然這款香水是為了向中國神話致敬,但我并未試圖將客戶群單一鎖定為中國客戶。自女媧香水在哈羅德百貨獨家發(fā)售以來廣受歡迎,這一點我非常自豪。
《新周刊》:什么樣的氣味會讓你聯想到中國與東方?
Dove:每當我想到東方,腦海中會出現那些神秘的和異國的東西。當我在調制女媧香水時,我想要捕捉到東方不為人知的、獨有的自然元素,給人一種無聲的敬仰或是冷靜、克制的感覺。我選用了桂花,這種只有中國產出的特別花卉。它的香氣能給人帶來感官的享受。它與其他香料一同組成了香水的基調,是對始于中國的絲綢之路的致敬。同樣,這也運用《易經》的理念,花香的柔和與辛香的剛毅共同作用。
《新周刊》:現代中國人總是感受不到自己與市場上“靈感源自東方”的香水的聯系,你如何看待這個現象?
Dove:其實香水和中國之間的聯系仍十分微弱。一方面是因為香水本身源自西方,另一方面則是中國的顧客對于香水的認識度還不夠。人們往往很自然地選擇大牌香水,只買那些他們知道的品牌,但我相信這個現狀正在漸漸轉變。如今的中國顧客開始尋找“真正”的香水,他們了解香水的渠道現已不局限于那些香水廣告或是推廣活動。在RojaParfums的香水系列中,我刻意調配不同類型的香水作為平衡,讓不同的顧客更深入了解香水,更幫助他們在香水乃至香氛這個大家庭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味道。
《新周刊》:香水的闡釋都源自記憶與傳說,你最喜歡的香水或氣味與哪一段記憶有關?
Dove:我現在在用的香水,是我為自己特別調配的,里面包含了我喜歡的所有成分,是一款屬于我的私人香水。但要說起人生中最令我難忘的味道——大概是五六歲時,某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母親穿著金色小禮服站在我的房門口,走廊上的燈光將她的身影映照得閃閃發(fā)光,宛如天使光環(huán)環(huán)繞一般。當她走向前,和我道晚安時,她身上的香味,混合著她臉頰上的粉味,彌漫在我周圍。正是那一時刻,決定了我的人生走向。嗅覺記憶是喚起回憶最強有力的方式,這個味道我會一直銘記在心。(來源:新周刊)